有关诗经的散文


第一篇:《!古代诗歌散文 第一章 《诗》、《骚》传统》

第1页共10页 古代诗歌散文 第一章 《诗》、《骚》传统

第一章 《诗》、《骚》传统

学习提示:《诗经》与楚辞是中国文学的源头,对后世文学,尤其是古典诗歌影响甚大。本章重点学习三个问题:《诗经》及其“六义”;屈原的人格力量与楚辞的诗学精神;《诗经》与楚辞对中国文学的影响。《诗经》和楚辞的影响不只体现在文本层面或者说技巧层面,更主要的是确立了中国文学的精神传统。

中国是诗歌的国度,而追溯它的源头,我们自然会想到《诗经》与楚辞。它们在中国古典文学殿堂中璀璨夺目,熠熠生辉,散发着无穷的艺术魅力,不仅具有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,同时也对中国的古典文学,尤其是诗歌艺术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,形成了中国文学独具民族特色的诗骚传统。

第一节 《诗经》

在漫长的古代社会,《诗经》作为“五经”之一,具有崇高的地位,它代表了国家意识形态,甚至被当作“谏书”。但是《诗经》又是诗,具有诗体文学的艺术特征,对中国古典文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,确立了中国古典诗歌关注现实人生的文学传统。

一、《诗经》的结集与流传

《诗经》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,原名《诗》。因为它收录305篇诗歌,故又称“诗三百”。《诗经》主要收集了自周初至春秋中叶五百多年间的作品,最后编订成书大约在公元前六世纪。这些作品产生的地域大体包括今天的黄河中下游及汉水上游地区,即陕西、山西、河南、河北、山东以及湖北的一部分。《诗经》的作者包括了从贵族到平民的各个社会阶层。

《诗经》在先秦时期是音乐作品,所有的诗篇都是配合音乐演唱的,所以《墨子·公孟》说:“颂诗三百,弦诗三百,歌诗三百,舞诗三百。”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也说:“三百五篇,孔子皆弦歌之,以求合韶、武、雅、颂之音。”都说《诗经》可以入乐,是用来演唱的。在《诗经》中,风是各邦国音乐,雅是朝廷正乐,颂是宗庙祭歌。

《诗经》中作品的收集,历史上有“采诗”说和“献诗”说两种。关于“采诗”说,见诸文献记载最早的当为《左传》。《左传·襄公十四年》引《夏书》曰:“遒人以木铎徇于路。”所谓“遒人”便是古代帝王派出去了解民情的使臣,而杜预认为这些使臣以木铎徇路的目的就是采集歌谣。此外,《礼记·王制》也说到古时天子巡守,“命太师陈诗,以观民风”。到了汉代,关于采诗之官到民间采诗的记载很多,如《汉书·食货志》、何休《公羊春秋注》。尽管这种说法的确切性还有争论,但考虑到《诗经》中作品来源的广泛性,如果没有人从事这项工作,这些诗篇很难汇集到周王室。而出土文献中,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《孔子诗论》在论及邦风时,说到“溥观民俗”,这为周代有采风之制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佐证材料。

关于“献诗”说,先秦的文献如《国语》中就有记载。《国语·周语·召公谏弭谤》:“故天子听政,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,瞽献曲,史献书,师箴,瞍赋,矇诵,百工谏,庶人传语,近臣尽规,亲戚补察,瞽史教诲,耆艾修之,而后王斟酌焉,是以事行而不悖。”先秦许多典籍也有朝臣献诗讽谏的记载。而《诗经》中的一些作品也记录了诗的作者和他们作诗的目的,如《大雅·烝民》、《民劳》、《小雅·节南山》、《巷伯》等。所以,《诗经》中的诗篇有三个来源:从各地采集的诗篇,主要是《风》诗;公卿大夫至于列士献诗,主要集中在《雅》诗中;朝廷乐官保留的仪式用乐,如祭祀诗、燕飨诗等,这类诗歌集中在《颂》诗中,也包括《雅》诗中的一些诗篇。

至于《诗经》是如何编撰成书的,司马迁在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中认为是经孔子删选而成。而从《左传》季札观乐来看,孔子之前应该有和今本《诗经》差不多的文本存在。所以司马迁之后,人们便一直对“孔子删诗”说提出质疑。直至今日,关于这一问题仍然没有定论。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,孔子不是《诗经》最初的删选者,但他对《诗经》有“正乐”之功,并且对《诗经》作过系统的整理研究。从这一意义上说,孔子删《诗》也有可能。当然,究竟是何人最初编选了《诗经》、如何编选的、到孔子时《诗》经过了几次编选等一系列问题,今天已经很难搞清楚了。《周礼》等记载先秦时期大师以六诗教瞽矇、大司乐以六诗教国子,故《诗经》结集或与乐官有关。

战国以前,《诗》主要掌于大师和大司乐之手,大师以《诗》教瞽矇,以服务于各种礼仪场合。而大司乐以《诗》教国子,以培养各种政治人才,所以孔子论《诗》有“授之以政”说、“使于四方”说。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等先秦典籍记载有大量赋诗言志的事例,诸侯君臣出使或交接邻国,常称引《诗》中之句以表达自己心意或以《诗》专对,以此来考量诸侯君臣之贤愚不肖。春秋后期以至战国时期,礼坏乐崩,朝聘之事渐息,故赋诗之风也渐渐退出历史舞台。然而此时,儒家等诸子学派兴起,《诗》进入诸子视野,实现了由乐章义向辞章义的转变。诸子尤其是儒家著述大量称引《诗》句,以取譬连类的方式,对《诗》进行伦理化的阐释,以发挥《诗》的修身功能和社会功用。秦始皇焚书坑儒,以及项羽焚烧咸阳的大火,对先秦典籍造成了巨大的破坏,但《诗经》因为“便于讽诵”而得以基本保全。汉惠帝四年(前191年)废除了“挟书令”,《诗经》等先秦儒家典籍渐渐大行于世,有鲁(鲁人申培)、齐(齐人辕固)、韩(燕人韩婴)等今文三家诗学。西汉时期,三家诗便立为博士,成为官学,学徒甚众,盛极一时。又有古文毛诗,得河间献王刘德扶助,虽未立为学官,而在民间广泛传播。东汉以后,因经学自身的发展,也因马融、郑玄等大儒推崇,毛诗渐盛行于世,最终压倒并取代今文诗学。后来,今文三家诗逐渐亡佚,毛诗一枝独秀,今本《诗经》便是毛诗。汉儒说《诗》,并无本质差异,今文鲁、齐、韩诗与古文毛诗都是以“美刺”说诗,自然有很多附会、曲解之处。但汉代所形成的说《诗》传统不仅对传统《诗经》学产生深远影响,对中国古代文学观念的生成与发展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。

近代以来,《诗经》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人们逐渐突破经学的藩篱,努力恢复《诗经》的本来面目,文学、文化学在《诗经》研究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。现代的“《诗经》学”正逐渐走向世界,成为中华优秀文化的代表,为全世界人民所喜爱。

二、风、雅、颂

《诗》有六义,“曰:风、雅、颂、赋、比、兴”,其中风、雅、颂被称为三体,赋、比、兴被称为三用。作为三体的风、雅、颂代表了《诗经》中诗篇的三种类型,即风诗、雅诗、颂诗。它是以音乐风格作为分类标准的,其中风是各邦国音乐,雅是朝廷正乐,颂是宗庙祭歌。

风包括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、《邶风》、《鄘风》、《卫风》、《王风》、《郑风》、《齐风》、《魏风》、《唐风》、《秦风》、《陈风》、《桧风》、《曹风》、《豳风》等十五国风,有诗一百六十篇。风诗有相当一部分是集体创作的民间诗歌,也有一部分诗的作者是处于社会下层的平民或小官吏,所以相对而言,风诗主要抒发个体的情感,表现他们真实的“私人”生活和心愿,以爱情诗和怨刺诗为主,只有少许反映贵族生活的诗。

风诗中描写恋爱、婚姻、家庭生活的诗特别多,成就也最高。尽管《齐风·南山》和《豳风·伐柯》也写到“取妻如之何,必告父母”,“取妻如之何,匪媒不得”这样的内容,也有《郑风·将仲子》这样因为畏惧家人及邻人的指责而忍痛割爱,希望恋人不要再爬树翻墙来幽会的诗,但总的说来,《诗经》时代的爱情生活还是比较自由开放的。他们看到河洲中交颈而鸣的水鸟,便想起自己心目中的“窈窕淑女”(《周南·关雎》)。在情投意合的情况下,男女双方便可以自由约会,如《召南·野有死麕》就像一幕话剧一样生动,女子怀春,好男子便频繁地向她发出求爱的信息;而女子也欣然地接受了男子的求爱,只是要他在和自己约会时动作要轻柔点,不要动手动脚,不要让狗叫,因为那样会坏了好兴致。而《鄘风·桑中》、《郑风·野有蔓草》则表现得更加大胆,尤其是发生于上巳节背景下的《郑风·溱洧》,两情相悦则自由结合,体现了古朴淳厚的民风民情。恋爱中的生活总是美好的,情人相会中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也可以展示出人物的真性情,而白茅草这样的不起眼之物因为是心爱之人所赠,也就变得无比珍贵了(《邶风·静女》)。当然,爱情生活也不可能总是随心所愿,可能会因为父母的阻挠而痛苦万分,如《鄘风·柏舟》;也可能因为恋人的善变而寝食难安,如《郑风·狡童》。而《秦风·蒹葭》之主人公因为极度追寻以致心生幻觉,“宛在水中央”,那种惆怅与失落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凭空想象出来的,一定是有真切的体验。

与恋爱一样,婚后生活也同样有乐有悲。乐莫乐兮心相知,《郑风·女曰鸡鸣》以夫妇对话的形式,写清晨起床的一个片段,饶有风趣,表现了夫妇缠绵恩爱的情意。而《齐风·鸡鸣》也极写男子对女子的依恋,也属于夫妻缠绵之诗。而悲莫悲兮生离死别,《卫风·伯兮》中的痴情女子因为心上人不在身边,甚至连梳洗都没有兴致;而《邶风·燕燕》看着心爱的人渐行渐远,终于隐没于天边,禁不住“泣涕如雨”;《邶风·绿衣》写生者睹物思人,心伤不已;《唐风·葛生》中一位死了丈夫的妻子更是表示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”,更让人同情她的遭遇。尤其值得关注的是,《诗经》中还有一些弃妇诗,这类诗以《卫风·氓》为代表。诗完整地叙述了两人相识、相恋、定约、结婚到受虐、被弃的全过程,也倾诉了她悔恨交加的心情。当女子年老色衰,如“其黄而陨”的桑叶时,昔日的海誓山盟都化作乌有,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如无涯涘的淇水。

除了这些婚恋诗,风诗中还有不少怨刺诗。它们有的揭露了统治者的丑行,如《邶风·新台》斥责了劫掠儿媳为妻的卫宣公的无耻,把他比成是癞蛤蟆。而《齐风》中的一些诗揭露了齐襄公和胞妹文姜私通的禽兽行径,《陈风·株林》鞭挞了陈国君臣和夏姬的淫乱。有的则表现了下层民众的悲苦。《邶风·北门》写一个下层小吏的生活,他不仅一天到晚忙于辛苦的政事,回到家还要受到家人的责备和讥讽,而他也只能无奈地归之于天命。《唐风·鸨羽》怨恨无穷尽的王事,以至自己无法赡养父母。《邶风·击鼓》中那位被迫服役的男子因为不能兑现与妻子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誓约,遂有生不如死之念。所有这些都反映出深刻的社会矛盾,揭示了战争和徭役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和灾难。

雅诗包括《大雅》三十一篇和《小雅》七十四篇。雅诗中有一些周民族的史诗,如《生民》、《公刘》、《绵》、《皇矣》、《大明》等诗是周民族史诗,它们不仅记载了周民族产生、发展及灭商建周统一天下的历史过程,也记载了周人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民俗等方面情况,具有历史、文学等多重价值。有一些写周代贵族生活的诗,如宴饮诗、田猎诗、祭祀诗等,这些在周人的政治文化生活中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。以宴饮诗为例,当时祭祀、朝聘等都要举行宴饮活动,而宴必有乐,乐必有诗。宴饮的目的是为了“示容合好”,所以,《诗经》中的宴饮诗主要渲染快乐融洽的气氛,如《小雅·鹿鸣》之“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”。

雅诗最具代表性的是产生于西周末年以及西、东交替时期的丧乱诗。西周后期,由于王室腐败,戎族侵扰,统治秩序已经被破坏,整个社会已经剧烈地动荡不安。公元前771年,在内忧外患、天灾人祸的交相侵袭下,周幽王被杀,其子宜臼自立为王,是为平王;而幽王另一子余臣继位于携,与平王分庭抗礼,史称“二王并立”。这一时期的诗歌多为丧乱诗。这些丧乱诗的作者多为士大夫,他们惊心于天灾,把天灾当作是上天对统治者的谴告。如《十月之交》便刻画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,预示着大灾难、大动荡即将来临。然而可悲的是,那些上层统治者不以为意,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。丧乱诗对社会的黑暗进行的揭露是非常深刻的,如《瞻卬》:“人有土田,女反有之;人有民人,女覆夺之。此宜无罪,女反收之。彼宜有罪,女覆说之。”这是一个没有正义,黑白颠倒的社会,有人升浮,有人沉降;有人为“王事”辛苦劳碌而无所得,有人无所事事却安享尊荣。即便如此,诗人并不敢与上层社会公开决裂,而是小心翼翼。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处境艰难,即便小心翼翼也常常不能见容于众人:“黾勉从事,不敢告劳。无罪无辜,谗口嚣嚣。”同时他们自己也隶属于这个集团,并不能彻底否定这个集团。因而他们可能会批评这个集团中的某些人,而不会对整个集团的存在提出质疑。

需要注意的是,《小雅》中有一部分诗在内容、情感以及形式等方面都非常接近于《国风》,这些诗应该是生活在王畿中的社会下层官吏或没落的贵族所写,如《我行其野》、《苕之华》等,这些诗对于我们研究风、雅之间的关系有一定的意义。

颂诗包括《周颂》三十一篇、《鲁颂》四篇、《商颂》五篇。三《颂》中,《周颂》比较古朴,而《鲁颂》、《商颂》在内容和形式方面更接近雅诗。颂诗的主要功能是祭祀,因为祭祀在古代非常受人重视,所谓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”。在古人的生产、生活、战争乃至节日庆典、婚丧嫁娶等活动中,宗教祭祀都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,这在《周颂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。《周颂》祭祀的主要对象为周民族的先祖,尤其是周文王和周武王。祭祀诗的主要内容是歌颂先祖的盛德和功业,祭祀者对先祖充满了虔诚、敬畏和由衷的赞美,因而祭祀诗的情感基调是庄重肃穆的。祭祀诗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:祭祀者心目中的祖先为“无形之象”。泛言功德,从虚处着笔而不涉及任何具体事项和外在的感性特征,正是为了保持祖先形象的内在统一性。作品以此表现

三、赋、比、兴

《诗经》是音乐的艺术,也是语言的艺术。作为音乐的艺术,它的艺术特质表现在重章、叠句、重言等形式特征中,具有集体创作特征的风诗尤其如此。而作为语言艺术,它的最为人称道的艺术手法便是对赋、比、兴的出色运用。

关于赋、比、兴的含义,一直以来争论不断。其实在很多情况下,争论并非在一个层面展开,所以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判断意义。简言之,有诗体意义“六诗”之赋、比、兴;有经学意义“六义”之赋、比、兴;又有作为艺术手法之赋、比、兴。三者代表不同时代人们对赋、比、兴的阐释,其出现各有其时代背景或时代需求,理宜区别对待。作为艺术手法的赋、比、兴,赋是铺陈叙事,比是打比方,兴则是以物发端,借他物引起所咏之词。三者之中,以“兴”最难把握。或纯粹作为发端之词,与所咏写的内容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关联,如“鸳鸯在梁,戢其左翼”见于《小雅·鸳鸯》和《小雅·白华》,但用于《鸳鸯》为祝福之语,用于《白华》则为怨刺之词。多数情况下,起兴之句与上下文之间却有非常微妙的关联。它们或为烘托气氛之语,起兴之物与所咏之词在情感或物形外貌之间有密切的关联。如《周南·桃夭》为新嫁娘之歌,诗用枝繁叶茂、花红朵朵的桃树比喻新娘的青春艳丽,并烘托出婚礼的热闹喜庆。或为原始崇拜物,借以表达某种原始宗教生活或文化礼俗。如《关雎》以擅捕鱼的鱼鹰鸟起兴,很容易让我们想起仰韶文化遗址中出土的陶缸上绘的鹳鸟、石斧以及鱼形图案。

比在《诗经》中的运用也非常广泛,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。如《卫风·硕人》,以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”等一连串的比喻,来描绘硕人的容貌。我们在惊叹硕人容貌美丽的同时,也更加钦服诗人超乎寻常的想象力。而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两句,让我们想象到硕人顾盼生辉、鲜活灵动,一笑一颦无不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。不仅如此,《诗经》还善于借助有形的事物来表达抽象的内涵,尤其善于借助一些客观物象来表现人物内心微妙的情感。如《卫风·伯兮》中的思妇把思念丈夫的心情比喻成炎炎烈日中盼望下雨,但“其雨其雨,杲杲日出”,这就把内心的那种企盼与失望形象地表现出来了。

在《诗经》的三种常用手法中,最不受重视的是赋。其实赋非常重要,这不仅因为《诗经》时代,叙事文学已经取得了很大的发展,《诗经》中就有许多用赋写成的诗章,如《七月》便是运用赋的手法,交代了一年四季农夫的生活,有条理,有章法。而且在《诗经》的整个表达体系中,赋往往起到铺垫的作用,没有赋的参与,《诗经》中的比兴便无以立足。我们仍以《伯兮》为例。诗中少妇之所以思念她的“伯”,是因为她的“伯”外出打仗去了,“为王前驱”,而且“伯”英勇善战,是“邦之桀”。这些内容的交代全用赋法,没有这些交代,思妇内心的自豪以及思念便无法表达出来。

在《诗经》中,赋、比、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,朱熹在《诗经集传》中曾归纳出“兴而比”、“赋而比”等情形,虽受人诟病,却也表明《诗经》对赋、比、兴运用的灵活性和多变性。综合运用赋、比、兴,使得《诗经》在表意和造境等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,如《秦风·蒹葭》。《蒹葭》首先运用兴的手法,借助苍苍蒹葭,如霜白露,渲染了一种凄迷冷寂的氛围,以境界的阔大彰显人物的渺小。然后又用赋的手法,移步换景,表现诗中人上下追寻的急迫和无助。而最后的“宛在”二字尤为点睛之笔,仿佛中的仙山楼阁写尽了诗中人那种难以言说的惆怅。整首诗致力于渲染一种渺远苍茫的氛围,充满水乡泽国的艺术情调,真不愧为爱情的千古绝唱。

四、从《诗经》到嵇康的四言诗

《诗》作为先王典籍被编定之后,便一直对此后的诗歌创作产生重要的影响。就四言诗创作而言,尽管“《诗》亡”了,但四言诗仍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诗歌创作的主体形式。目前我们看到的先秦典籍中记载

的诗歌创作,或是出土文献中新发现的诗歌材料,比如石鼓文、楚简逸诗《交交鸣》、《多薪》等,大多是四言的形式。它们在内容和形式上明显受到了《诗》,尤其是雅诗的影响。

到了汉代,由于儒学的发展并且取得独尊的地位,《诗经》被奉为儒家经典之一,在儒家经生的诠释下,《诗经》被图解为政治教科书,并形成一套儒家诗教体系,人们治《诗》、说《诗》都不得越过诗教的樊篱。正由于《诗经》的缘故,四言体在两汉文坛的地位很高,朝廷用于祭祀大典的乐歌,如汉初《安世房中歌》十九首中有十三首四言体、三首三言体、一首杂言体;汉武帝时的《郊祀歌》十九首中有八首四言体、七首三言体、四首杂言体。东汉明帝时东平王刘苍所献用于祭祀光武帝的庙歌《武德舞歌诗》也是用四言体写成。此外,还涌现出一批文人四言诗和乐府、歌谣四言诗。在逯钦立辑校的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中,集有两汉四言诗一百余首,完整的文人四言诗有七十七首。其中署名的四言诗有三十首,未署名的四言诗(主要是郊庙歌)有二十一首,完整的四言歌谣有二十六首,这当中也不乏四言名篇。尽管四言诗在汉代从整体上来说已是强弩之末,已难再现《诗经》四言诗的辉煌,但在汉代经学昌盛这一特殊的时代背景下,两汉诗坛仍奉《诗经》为圭臬,创作了一大批四言诗。四言诗仍是两汉诗歌创作的主要形式之一。

今天,完整的汉代四言诗保留下来的不多,也许和传播有关系。可以想象,汉代的四言诗,无论是在形制、内容还是在艺术成就方面都难以与同时代的五言诗、乐府诗相比,受到后世文人的冷落也是很自然的事,保存状况也就不会太好。但我们仍然可以见到韦孟《讽谏诗》、傅毅《迪志诗》以及乐府古辞《善哉行》之类的完整篇什,管中窥豹,可见其一斑。

建安时期五言腾跃,四言诗并没有因此而退出文坛,仍然占据诗坛重要一席。统计逯钦立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可知,魏晋时期共有四言诗作者102人,作品432篇,这其中曹操、嵇康、陶渊明等人尤为出色。曹操的乐府诗有“古直悲凉之气”,人称“沉雄如幽燕老将”(宋·敖陶孙)。他的四言诗也是如此,如著名的《短歌行》、《龟虽寿》都是气韵沉雄,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的佳作。在四言诗的发展史上,曹操是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人物,他突破了《诗经》的格局,为四言诗注入了新的活力。曹操之后,最为著名的四言诗作家当属嵇康。嵇康在曹操的基础上,进一步强化了四言诗的个体色彩,真正做到了人诗合一,艺术形式与作者心性融为一体。到了嵇康,四言诗已不是此前经学的代言,或者纯粹雅正形式的追求,而是一种艺术形式,一种诗体的选择。这就是前人评嵇康“不为风雅所羁”的内涵。尽管他在措辞方面也会借鉴引用《诗经》,但诗的味道却完全变了,变成了作者本人的口吻,而不是处处遵循《诗》的约束,不越雷池。这是四言的解放。有人问杨慎,曹操“月明星稀”、嵇康“目送归鸿”如何,杨慎回答说:“此直后世四言耳,工则工矣,比之《三百篇》,尚隔寻丈也。”杨慎的话不免迂腐,不过他的“后世四言”倒也称得上是的评。嵇康的四言诗虽有玄学的影子,如“手挥五弦,目送归鸿”、“齐物养生,与道逍遥”等,但因为嵇康为人梗概端直,品德高尚,既不屈从权贵,也不为一己私利而蝇营狗苟,所以嵇康的四言诗并不枯燥,而给人以清朗峻洁之感。如他的《兄秀才公穆入军赠诗十八首》中的一首:

流俗难悟,逐物不还。至人远鉴,归之自然。万物为一,四海同宅。与彼共之,予何所惜。生若浮寄,暂见忽终。世故纷纭,弃之八戎。泽雉虽饥,不愿园林。安能服御,劳形苦心。身贵名贱,荣辱何在?贵得肆志,纵心无悔。

这首诗以《庄子》为宗,阐发自己甘愿淡泊名利、不为物累、远离世俗、返归自然的人生境界,传情言志,明理载道,处处透露出诗人的真性情,带有强烈的自我感情色彩。另一点值得关注的是,嵇康的四言诗也是意象之林,极富画境,所以顾恺之曾经以嵇康的四言诗为题材进行绘画创作,并感慨难以画出“目送归鸿”的意境。还以《兄秀才公穆入军赠诗十八首》中的另一首诗为例:

浩浩洪流,带我邦畿。萋萋绿林,奋荣扬晖。鱼龙瀺灂,山鸟群飞。驾言出游,日夕忘归。

以大自然富有生机的景物,传达出一种生命的喜悦和活力,这样的诗在《诗经》以后的四言诗中是不多见的。嵇康之后,最为著名的四言诗作家当推陶渊明,他的《停云》、《荣木》等篇历来受人称赞,刘克庄称曹氏父子、王粲及陆氏兄弟之后,数陶渊明四言诗成就最高,何焯也将陶渊明与嵇康并提,评为“秀绝”。但总的说来,陶渊明的四言诗复古的色彩更加浓厚,带有更多《诗经》的影子,他也似乎有意朝这方面努力。陶渊明的四言诗是古代四言诗最后的一抹璀璨余晖。

五、《诗经》确立了中国古典诗关注现实人生的传统